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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1-19
好事堂

北方有一座彭城,彭城东方有一个金龙湖。金龙湖畔有一颜色平常的草堂,草堂名曰好事堂。每逢初一十五,常有云龙山的僧人坐此阵地。僧人布讲一些经文,劝世人不必匆忙。僧人也拨着佛珠,微闭明目,侧耳倾听。南来北往的,很多人会停留,拿自己的好事,说给众人听,说给僧人听。听众人评断里外好坏,听僧人参透深浅祸福。我因行路车马劳顿,驻足此处已稍有些时日,难得听取诸多好事,也是幸运。因此慢了南下的路途,虽然惹得伴童抱怨,但随行老马头埋料池,像我一样难以拔脚前行。


这一寻常日,从天边到眼前皆是黑云压城,仿佛我稍微伸手就能用窗前老槐木桌上的蒲扇搅得天翻地覆。门前的小路将远方牵引至此地,推车赶马的人,各自行路匆匆,无一人留步拿好事来讲。或站立或卧躺,我被阻于这小小室内,从天将明到夜近黑。


小楼有二层,我比他们看得到更远的路途。电闪几道,雷鸣几声后,我也下楼出行往外。小小蒲扇哪里搅得动万里江山风云,仅在我胸前卷来阵阵凉风已然足矣。山雨欲来时候,人心极易空虚与慌张。这一路摇摇晃晃,踱步青石台阶上,青石边旁的青草依依,不知是沾了晚露,还是顽童的一泡清尿。金龙湖水里映衬城市楼台,半壁江山皆成虚影。


轻扣柴门,焚香的童僧严肃认真,老僧独坐好事堂。我叫一声"大师",他言一句"阿弥陀佛",示意我坐下。我将破蒲扇放在脚旁,双腿盘落,且听寂静。伴童亦笔直端坐在我脚边,双手合十,眼睛微闭,极其虔诚。


想往日此时必是热闹,南北奔腾的商贾、官兵,着急忙慌赶考的书生、投亲奔友的旅人,争相列队来讲好事。队伍排出好事堂,排到金龙湖外,沿着官道排到远处。而今日,门前冷落,鞍马稀疏。仅我一人,老僧及童僧和我的伴童,还有我的破蒲扇和缕缕青烟。想必是这黑云压城,世间没有好事,好事堂此时多余了吧。


倏忽间,大雨滂沱,倾盆落下。南北旅客争相破门而入,蓑衣落水,湿透了前门的青石台阶。老僧让童僧引客人入室,车马置于柴房。


赶马的抱怨,行路耽搁,误了京城的饷粮。


提刀的咒骂,误了时辰,贼人一入江湖,哪里寻得到。


着长衫的跺脚,张望前途是雨路,怕是也要丢了功名。


念我自削除官职南去,停在这好事堂也是月过半旬。前路尚远,回路已断。陪我的不过是几本旧书,伴童尚且年幼,一匹老马亦与我一般消瘦。幸得这好事堂暂歇行脚,南北路途方才尽在眼前。没有好事,也并无坏事。


再说这金龙湖,也是有山有水。山有亭台藏于内,水有舟驿露于外。前几日天明进山,白瀑飞流直下,红杉在左,青松居右。山不在高,有花香,有鸟语,有人迹常至。提一壶茶水,静卧山头亭榭,俯身看官道上南来北往过客,形色匆忙,哪有我这般清闲。得失之间,亦觉畅快。再诵几页诗书,有陶孟志节,有苏辛气魄,天地之间瞬时任我徜徉,仅我一人而并无身外其他。况且,尚有好事堂寻得僻静处,听他们讲来好事,又岂不悠哉乐哉。


雨水渐近要停歇。南来北往的旅客又要重拾行囊,踏上前路。老僧念了一些祈祷,童僧又在香炉中添了几炷香。青烟袅袅,晚韵初上。


赶马的扬鞭撵马,一夜奔波,定可行至京都。


提刀的纵马捉刀,终可寻得贼人。


着长衫的腹有诗书,功名亦尚可期。


而我呢?念这一别,恐前脚是他乡,怕后脚是故土。然抬头是江湖,而回首是庙堂。


怨不得邻村孩童常唱:哪有什么好事坏事,世事皆是平常事。平常事,平常心,平常一人,平常一世。


从此,南去的路上又多了一介寒酸书生、一个蹦跳行在前头的伴童、一匹背驮诗书的老马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(盘星新金属  徐飞鹏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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